狀元王魚

　　 “竹外桃花三兩枝，春江水暖鴨先知。蔞蒿滿地蘆芽短，正是河豚欲上時。”一首蘇軾的詩句，三言兩語，勾勒出了一幅淺淡清麗的江南水墨畫，也道出了時下正是各種魚鮮上市的好季節(jié)。 在龍灣狀元，有一種俗稱“王魚”的海鮮遠近聞名。它不僅具有滋補身體功效，還因狀元一帶獨特的燒法，吸引眾多的人來這里品嘗美味。如今，“王魚”已成為狀元的一個美食品牌，在春暖花開的季節(jié)，來自周邊的人們都喜歡來這里嘗個“鮮”。

　　慕名尋訪“狀元王魚”

　　溫州地處東海之濱，盛產生猛海鮮，每個季節(jié)都有品種繁多的海鮮上市。

　　在溫州眾多的海鮮中，“王魚”算是一個“特殊魚種”了。在每年四月春暖花開的季節(jié)里，“王魚”從大海洄游到甌江口產卵(狀元—靈昆島一帶水域)，漁民們將其捕獲后，用粉干、土豆等佐料烹飪成美味佳肴，成為狀元獨特的一種美食。

　　據(jù)龍灣區(qū)海洋漁業(yè)局工作人員介紹，王魚是“鯰魚”的一種，主要分布在緬甸、印度和我國東海、南海海域。它體背褐綠色，各鰭灰黑色，背鰭第一鰭條延長呈絲狀，主要棲息在水流緩慢的海底，喜食貝類，背鰭棘、胸鰭棘具毒腺，可以藥用，有健脾補虛功效。

　　時下正值王魚上市的季節(jié)，許多人都到龍灣狀元品嘗王魚。在一個周末的下午，筆者慕名來到狀元，欲探究王魚的“魅力”所在。

　　狀元鎮(zhèn)政府的江國榮曾在海上工作十年，他早年在狀元漁業(yè)大隊從事漁船無線電臺和超聲波探魚儀維修，對于當年捕王魚的情景記憶猶新。他說，所謂王魚，并非是真正“王魚”，只是狀元人對它的愛稱。平時王魚生活在三四十米深的海底，到了產卵季節(jié)才游到甌江口。二三十年前，因為海水和江水的鹽分差異，狀元茅竹嶺一帶成了王魚洄游甌江的“臨界線”，在這一帶甌江水域有著大量的王魚，后來甌江水受到污染，王魚退到洞頭洋十來米深近海。談及為什么狀元一帶王魚這么出名，江國榮說：“狀元一帶的王魚肉質最鮮嫩，雖然福建、廣東也產王魚，但肉比較硬，加之狀元人烹制王魚的方法獨特，有意思的是，附近一些地方很難燒出狀元這樣的味道。”

　　為了對王魚有個形象的認識，江國榮帶筆者走訪了當年捕王魚的船老大和幾家王魚店。

　　狀元鎮(zhèn)政府往東不到百米，分布著“番茄”、“張智”等王魚店。“番茄”是王魚店的老板，年約四十六七，做王魚菜已有二十多年，出生時的小名叫“番茄”，因為燒王魚頗有名氣，大家就習慣叫他“番茄”，后來很少人知道他的真名。他中等身材，給人感覺結實魁梧。寸頭，眼睛不大，分外有神，透著精明干練的神采。得知我們來“考察”王魚，一股自豪之氣從毛孔里透散出來，像是急于要給客人展示得意之作一般。

　　“番茄”領我們來到店門口，面對一溜養(yǎng)著王魚的大水箱說：“每個水箱里都泛著充氧泵冒起的白沫，如果沒有充氧，王魚不出幾分鐘就會死了。”按“番茄”的指點，筆者懷著幾分好奇觀察王魚：這些小家伙通體青黑，腹部泛白，并不像想象中的其它魚那樣有鱗片。在第一背鰭和胸鰭上都有一根刺，體態(tài)前部粗圓，頭部寬平，大嘴，嘴邊長一對胡須。伸手一探，滿身滑不溜湫，似有粘液。“番茄”說，狀元人叫的王魚，在其他地方叫法卻不一樣，福建人喜歡叫它“鮮空”(諧音)，閩南話叫作“夏鱈”(諧音)。 在大水箱的旁邊有一紅底黃字的醒目招牌：好消息：活王魚新到！看來這招牌不僅傳遞出王魚上市的廣告，也向顧客發(fā)出王魚“存貨不多”的訊息。

　　鮮活王魚

　　獨特的“狀元王魚”美味 說起狀元王魚的燒法，“番茄”打開了話匣子。他11歲就跟父親賣魚，23歲以后開始擺王魚排檔，在長期的經營中，他逐漸琢磨出一套王魚的烹飪方法。

　　“過去，漁業(yè)大隊漁民把捕撈的王魚搬上狀元老街，人們都喜歡買一些回家，王魚產量多的時候，只賣一兩毛一斤，人們把王魚拿來當飯吃哩。”說話間，“番茄”將三條活蹦亂跳的王魚收拾干凈。每條都是大塊橫刀，三條就裝了一盆。他燒王魚，佐料用得并不多，只見他不停地撇去湯中的浮沫，燒的全過程始終沒有停過，這跟人們調理葷腥時一次性撇去浮沫，就萬事大吉的做法有所不同。這興許就是去除王魚腥味的訣竅之一吧。

　　燉了十幾分鐘，該下粉干了。“番茄”說：“狀元人喜歡用粉干、土豆烹制王魚，放面條就不好吃了。”真是一方水土一方物，不同的鯰魚(王魚)有不同的燒法。如：長在江河里黃辣丁(民間也有稱黃絲角)肉質細嫩鮮美，最宜放在面條里煮，而狀元的王魚卻是放粉干最好。它們生活環(huán)境迥異，就連配的食材也各有千秋。細究下來，還是溫州的海鮮講究一個“清、鮮”，少用勾芡，而面條淀粉容易溶解湯中，用面條怕影響了王魚的原色原味吧？

　　不多時，王魚端上了桌，魚香繞梁。只見湯色奶白，抿一口湯，鮮甜可口，有一種很明顯的膠質感。夾一塊魚肉，鮮甜自不必說，看看就能想象得出，光是那形狀塊塊飽滿，就夠誘人的了。更令人難忘的是，王魚最鮮美的部分在魚頭，王魚頭上連著白色的一塊東西，咬一口感覺膠質肥厚，店主介紹說這就是魚膠，是王魚的精華。如果單賣魚膠，雖千金卻不易得；引人注目的是王魚的魚籽比其他魚類魚籽都要大一號，形狀像提子，晶瑩剔透，黃潤光澤，像剛打磨出的田黃色石雕，煞是可愛，大家都稱它為“王魚卵”。

　　“番茄”說：王魚做得好，一是食材要新鮮，現(xiàn)殺現(xiàn)做，死王魚燒出來的肉塊凹陷，鮮味就差了許多。二是火候要拿捏準，要用鍋燉出來，如果用高壓鍋燉，肉質綿塌，口感差。三是王魚來源要正宗，甌江口一帶的王魚味道最鮮嫩，福建的王魚肉質較硬，燒不出好味道。

　　“每年春季谷雨時節(jié)，王魚便會成群結隊從東海洄游到甌江口一帶水域產卵，這時正是它最肥美的時候。七八月份過后，又洄游至深海，便再也難覓其蹤，過了這個時節(jié)想吃王魚就要等明年了。”江國榮說，王魚具有鮮明的地域特點。過去，只有狀元沿甌江的人喜歡吃王魚，距狀元橋村不遠的石坦、三郎橋等村民就不興吃王魚。而如今，每到王魚上市，不僅溫州其他各區(qū)縣食客蜂擁而來，也有上海、杭州等地客人來狀元品嘗王魚美味。

　　到了傍晚，華燈初上，人們紛紛來到狀元品嘗王魚，飄香的王魚風味、享受王魚美食的人們、車水馬龍的王魚夜市構成了時下狀元街區(qū)一道獨特的風景線。

　　“狀元王魚”的捕撈故事

　　為了解王魚的捕撈故事，筆者走訪了退休在家的船老大江碎弟老人。今年已經八十歲的江碎弟老人，是當年狀元漁業(yè)大隊的元老。老人家至今仍精神矍鑠，在甌江邊的狀元老街經營一家雜貨漁具店。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和一對濃眉透出船老大特有的風霜。說起當年捕魚的經歷，老人仍是津津樂道，豪情滿懷。

　　談起捕撈王魚的往事，老人家還透露了一個鮮為人知的關于王魚的秘密：王魚的產子很獨特，每逢產卵季節(jié)，雌雄王魚結伴從三四十米深的近海游向甌江入海口產卵。當王魚產卵后，會把卵含在口中，兩月不進食，魚卵慢慢變硬后長出小刺，直到孵化出魚苗，從口中吐出小王魚，才游回大海。王魚所表現(xiàn)的“父愛母愛”，讓人唏噓不已。
江碎弟老人說，狀元漁業(yè)大隊曾經是遠近聞名的捕撈先進集體，他們的祖輩都是漁民，新中國成立后，政府把原先各自為陣的漁民組成漁業(yè)合作集體，成立了狀元漁業(yè)大隊，捕撈能力大大增強。他們在船上裝置無線電臺和超聲波探魚儀，北上舟山群島，南下福建海域，冒著風浪，可以連續(xù)幾個月捕撈作業(yè)；為了防止特務襲擊，他們成立了民兵連，在船上配備了機槍等武器，以防不測；當年一趟出海，經常能捕撈黃魚上萬斤，連年的漁業(yè)高產，使?jié)O業(yè)人員成了當時的“香餑餑”，他們手里都握著計劃經濟時期的“硬通貨”——全省流動糧票。

　　姜國云曾經也是一名狀元漁業(yè)大隊的漁民，現(xiàn)在經營著“興榮”海鮮樓。他是捕撈王魚的好手，說起王魚的故事，他滔滔不絕：每到漁汛，漁船沿江而下，兩艘一組，掛上“百袋”漁網(wǎng)。這種漁網(wǎng)是平面的，類似長條形簾布，上置浮標，下墜錫錠，網(wǎng)上掛有許許多多袋狀魚網(wǎng)兜，故名“百袋”。這種袋狀網(wǎng)兜有個好處：王魚進去就出不來了。姜國云說，捕王魚是有竅門的，要通過江海水底情況、退漲潮的水流變化等來判斷王魚的分布，如果判斷不準，可能就會“竹籃打水一場空”。

　　漁民的水上生活并不浪漫。漁汛一到，除捕撈滿倉或者遇風暴停港靠岸外，冬春兩季整月整月在水上漂泊，非常辛苦。姜國云說：“當年，我跟隨父輩到福建東引島附近海域捕魚，當我們漁船靠得稍近，島上的國民黨守軍就攔阻射擊，遠程的機槍子彈掃在近船水面上，濺起陣陣水花，令人心驚肉跳。”有時放網(wǎng)，也會發(fā)生漁民被漁網(wǎng)纜繩絞斷胳膊大腿的事，于是，漁民就通過船上無線電臺向人民海軍請求救援。“雖然時間過去幾十年了，但當年的一幕幕還是令人難以忘懷。”姜國云動情地說。

　　后來，捕撈技術提高了，漁具比過去先進許多，逐漸由過去的“百袋”圍網(wǎng)，改進到了現(xiàn)在的流網(wǎng)。“雖然漁具先進了，但捕撈的王魚卻越來越少，現(xiàn)在只能在甌江口外才可以捕到王魚，現(xiàn)在我們吃到的‘狀元本地王魚’大部分是從洞頭的一帶海域捕撈過來。現(xiàn)在狀元王魚名氣在外，但由于江水的污染，真正能洄游到狀元的王魚已極少。”回憶往昔的崢嶸歲月，站在甌江邊的江碎弟老人緊縮濃眉，表達了對王魚生存的擔憂。

　　“二三十年前，時令一到，狀元附近的江面上，王魚多得很，一網(wǎng)下去，都能裝滿船艙回來……”老人和筆者走到甌江邊，指點當年捕撈王魚的江面，感慨萬分。

　　在品嘗王魚美味的同時，保護水體環(huán)境成了我們不可回避的話題。王魚是大自然饋贈給我們的美味佳肴，而我們又該為王魚提供怎樣的生存環(huán)境呢？
此時此刻，江碎弟老人緊鎖的濃眉再次深深地印在筆者的腦海里。

　　江碎弟老人介紹王魚出沒的甌江水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