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代溫州龍灣書法家陳達 八法通神似右軍
潘猛補
在中國書法史上,相比其他朝代,元代書法名家寥若晨星,屈指可數。在這為數不多的書法家隊伍中,卻有一位溫籍書法家名列其中,他就是陳達。
陳達(1322—1375),龍灣《青山陳氏宗譜》中作陳可達,字子元。金華《蘭溪陳氏宗譜》作陳達,字元達,號松亭。他是南宋末宰相溫州人陳宜中的侄孫,其祖父陳自中為陳宜中弟,南宋末年以行軍司馬提兵扼守溫州分水關抗元殉國。因陳自中妻子楊氏是金華蘭溪人,所以子孫擇居蘭溪甘棠鄉下陳趙村。據《蘭溪陳氏宗譜》記載,其祖始遷自“溫郡清澳”,即今龍灣青山,陳自中之子陳萍隨少帝入西番為僧,名輦真吃喇思。陳萍之子陳達也成了蘭溪人,但他后來葉落歸根,回歸永嘉,又成為地地道道的永嘉人。故有關他的史料記載也有蘭溪、永嘉二說,這一混亂記載,造成有關溫州書法的著作竟然將其遺漏的遺憾。
關于陳達的生平,明初隱居在平陽的金華著名學者蘇伯衡有《故元翰林侍講學士陳公墓表》,記載甚詳:陳達,字元達,祖籍永嘉,父居蘭溪,年十五征入宿衛,二十學書于書法大師康里巙巙、杜本。經過老師栽培和自己努力,陳達三十歲時書法名氣幾與康里齊名。當時欽安殿成,在廷善書法者咸書殿榜上進,朝廷獨用陳達題字,其書法水平,深得皇太子欣賞。至正壬辰,擢端本堂司經,尋轉正字,又遷文學。因劾順帝時奸臣禿魯帖木兒而遭迫害,解官南歸“病臥故里”,依居永嘉先墓下面。先祖墓塋在西山虎跑寺邊,可見其在溫州居住了很久,所以孫衣言認為“歸居永嘉,則固吾溫人也”。
他在溫州跟從平陽陳高學習《尚書》《周易》,曾召拜集賢直學士、亞中大夫兼太子贊善,翰林侍講學士、資德大夫兼知制誥,同修國史,同知經筵事等職,終不赴。他的伯祖陳宜中,景定初以攻丁大全而編管建昌軍;陳達他也以劾禿魯帖木兒而幾見殺。宜中抗元不降,老死海外;陳達在朱元璋攻克溫州時,投淵自沉,被軍士出之;即引佩刀自裁,又軍士奪之,乃斷發以示決心。蘇伯衡感嘆:“夫丞相也,公也,生與厄會,何其絕相似也。”陳達被明朝安置于濠州,后遇赦,死于蘭溪,葬蘭溪甘棠鄉門村原。
陳達與著名的士人袁桷、黃溍都有來往。袁桷有《睡覺東西書燈猶明喜勉元達兼示瑾子》《省中議事回元達有詩次韻》詩,黃溍有《送陳元達代祠補怛洛迦山》詩寫道“殿榜舊夸韋誕筆,錦衣重過買臣家。相門喬木殊無恙,萬古清風碧海涯”,三國時韋誕善書,當時樓觀榜題、寶器之銘,悉為韋誕書。黃溍以韋誕筆來夸獎他的藝術成就,贊賞他的宰相家風。
陳達書學王羲之(王右軍),將自己的蘭溪書房取名為臨池軒,吳沉《臨池軒詩》稱贊:“集賢學士相門孫,八法通神似右軍。奉詔曾題金殿榜,承恩更號玉如君。山中鐵限穿成穴,池上墨花凝作云。一代幾人稱絕品,家雞野鶩浪紛紛。”《書史會要》云:“陳達,字元達,永嘉人,官至崇文少監、太子贊善。志行修整,真草師二王,不以規矩自窘。”他的書法是學王羲之父子,但又有自己的風格。
他曾經為溫州人寫過庵室的匾,宋濓《耘庵銘》:“良鄉丞陳謙益仲,東甌人也。嗜學弗倦,慨然有志于事功,陳翰林元達以飛白書其憩止之室,曰耘庵。”至正二十五年溫州重修譙樓,《重修溫州路譙樓記》就是他留在溫州的書法作品,該記有“集賢直學士、亞中大夫兼皇太子贊善、陳達剌麻實理書,并篆額”題款。陳達其父伯姨輩入元為僧尼,陳達奉信剌麻教,故其法名“剌麻實理”。陳達其父陳萍,黃溍《陳萍神道碑銘》云:陳達“工于書,今上皇帝嘗命題欽安殿榜及渾天儀躔度集、歷代郊祀禮,甚被嘉獎。嘗奉旨禮祠寶陀,竣事而歸,錫賚尤渥,人謂陳氏有子矣”?上А吨匦逌刂萋纷S樓記》沒有拓本留下,我們至今無法見到陳達的書法作品。
陳達不僅書法好,他還富于收藏,據《江村銷夏錄》記載:“宋李龍眠洛神賦卷,紙本,永嘉陳達家藏。”《石渠寶笈》記載:“唐李白上陽臺書,一卷,素箋本,草書。王余慶記云:‘至正丁亥正月乙卯,金華王余慶獲觀于同里陳達氏京師寓舍觀志之齋。’”他不僅自己善書,他后代亦傳承家學,其子三:惟智,字伯理,中書舍人;惟聰,字仲聞,號梅軒,應天訓導;惟定,字季安。孫宗旼遷居平陽(今蒼南)赤溪。陳達子孫遷居平陽,蘇伯衡《臨清軒記》也有明確的記載:“仲聞,故元翰林侍講學士陳公元達之仲子也。侍講至正間為宮僚,以善書,極為儲君所敬禮。儲君聞其退朝日必臨真書千字、草書倍之以為常,多其能勤也,作‘臨池’二大字旌之,侍講乃為臨池軒以侈寵賜,禮部員外郎程以文實記之。則侍講之書獨步當時,豈偶然者?仲聞幼傳家學,邇來字畫亹亹,逼侍講矣。僑于平陽鳳山之下,治軒以游息,取名賢墨跡石刻,朝夕心摹而手追焉。因扁曰‘臨清軒’。”不僅次子仲聞傳承家學,長子伯理為中書舍人,當亦善書,可見子孫也頗著力于書法家傳。
陳達還學詩于張雨和馬彥恂。張雨的藝文造詣很高,對元代后期的書畫,頗有影響力。馬彥恂,字伯誠,以繕寫經世大典,授左衛教授。二人既是詩人又是書法家,對陳達文學修養的提高有很大的幫助,使得陳達不僅是個書法家,而且還是個詩人。
在《青山陳氏宗譜》中,我們發現了陳達佚詩。如《無題》:“閑庭芳草日萋萋,簾卷東風紫燕齊。玉笛未諧嬴氏婿,錦機先學竇家妻。歌殘楊柳腸空斷,夢到梨花思轉迷。脈脈幽懷對岑寂,可堪憔悴度深閨。”《午睡》: “花影蕭疏竹影低,懨懨一枕綠窗西。枝頭好鳥知人意,飛過垂楊別院啼。”《寄李子(諱孝光)》: “年來偏意故人深,雙鯉稀傳尺素音。抱病豈緣司馬謁,傷時不作杜陵吟。江城月白空攜酒,山館春晴獨對琴。何處浮云看世事,如君真得百年心。”它們均未見于《全元詩》,特別是與著名文學家、樂清李孝光交往的詩,更顯珍貴。